別讓努力的人崩潰、擔心回饋品造成負擔、期待一起看見未來/捐款人真心話

編按:根據 2021 年多多益善和公益責信協會合作發表的《NPO X 企業跨界合作地圖》,全臺年度個人捐款規模已達 1062 億元;公益責信協會最新調查也顯示,即使在疫情後,個人年度捐款規模也超過 700 多億。

這些在捐款市場不斷流動的龐大金額,讓我們看見臺灣社會相助的巨大善意與整體趨勢;但從微觀層次上來說,我們還想知道,每一位捐款人如何做出選擇、行動時的想法和觀點,還有在數據上較難呈現的個人心聲。

身為一個也非常仰賴公眾捐款的獨立媒體,《多多益善》從 8 月開始,每隔週推出 2-3 位捐款人的深度訪問,傾聽他們的真心話。期待能以此持續勾勒捐款人的多元樣貌和圖像,也作為各組織勸募、和捐款人維繫關係時的重要參考。

定捐支持小組織,別讓工作者崩潰逃跑

J小姐

51 歲,文字工作者,雙北市,年收入大約 80 萬元,一年內曾月定捐 1600 元

我目前有定期定額捐款給 Right Plus 多多益善報導者台灣猛禽研究會,以及台灣愛兔協會

我大約在多多製作「制度傷人」專題時,或更早之前,就注意到多多了。我覺得這個專題的詳盡度非常嚇人!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媒體,做這麼巨大的題目?

我很驚訝、很肯定有人可以這樣寫報導,同時也看到多多在募款,有感於現在好的、可以看的媒體越來越少,便開始每月定期定額捐助 200 元,最近調升至每月 500 元。

我在報導者剛出來時就注意到他們了,我每個月定期定額捐款他們 300 元。當時我真的覺得,在這個爛媒體充斥的環境裡,要做這麼認真的事很不容易,後來看他們推出的重磅專題、報導,也確實證明我的捐款是很有價值的。 

最近我也將捐給猛禽研究會的捐款,從 300 元調升到 500 元。我大概從 3、4 年前開始捐助他們,起因是我會看他們提供的「大安森林鳳頭蒼鷹直播」,這個直播針對在大安森林公園棲息的鳳頭蒼鷹觀察、研究,每年 4-5 月也會有鳳頭蒼鷹育雛的畫面,後來我開始關注猛禽研究會,覺得他們做了很多有意義、很少人在做的事,卻很窮的樣子,因此捐款支持。

觀賞大安森林鳳頭蒼鷹直播頻道,可以看到鳳頭蒼鷹育雛的畫面。圖/YouTube RRGT

最近我也透過關注野生和同伴動物的朋友得知愛兔協會,他們主要救援被棄養、棄置的寵物兔和天竺鼠,甚至還做臺灣野兔復育行動(包括救援、安置和野放)。

令我震驚的是,他們用超少的人做很多重要卻冷門的事,且持續非常多年,更別說他們的網頁資訊很詳盡、表達事情的態度和口吻又很冷靜,吸引我捐款支持。

我一開始還沒有定期定額資助他們,是碰到一些特殊事件,例如突然要救援大量的兔子,就會以 800、1000 元的金額捐贈,後來想想不如定期定額捐贈,現在我每個月捐愛兔協會 300 元。

定期捐款給組織,對我來說是一種「我持續支持你們」的意涵,代表我很認同組織,我猜想對組織來說,也會感受到有人固定在支持。

擔心回饋品造成組織負擔,如果不需要不會拿

如果認同議題,我也會單筆捐款。例如最近我就有支持「金門唯一野生動物救傷站」的募資計畫約 1000 多元,可以獲得一個頸枕。

不過回饋品對我來說,不一定是捐款的誘因,因為不管製作、整理或寄送都需要成本,我擔心增加組織的負擔。如果不是剛好喜歡、有需要,我甚至曾請組織不要給我回饋品。

我曾經停止捐助某個野生動物保育相關的團體,他們一開始出來,我就因為認同他們的行動,每月捐助 600 元。不過,我觀察到他們有時會啟動新的募資方案、贈送新的捐款人精緻的回饋品,會讓我覺得他們在開發新捐款人的同時,好像沒有特別關注原先的支持者。

加上有陣子動保界曾發生某些爭議,他們的發言讓我不太苟同,便選擇停捐,將捐款優先給更認同的組織。

J小姐參與集資計劃,捐給「金門縣野生動物救傷站」。圖/集資計畫頁面

我會參加組織舉辦的活動,像是多多的捐款人小聚,我覺得讓組織知道、實際感受到「有人在支持他們」是很重要的。我也會聽 podcast、看組織寄來的電子報和社群貼問,官網的話,除非是進網站看長篇的報導,否則比較少看組織官網。

之前,我曾單筆捐款給台灣新巨輪服務協會,最近收到他們的電子報,看到他們有請瑜伽老師來給身障大哥們上課。因為我自己有在做瑜伽,很認同這樣的嘗試對肢體障礙者很重要,可以舒緩身體的糾結、不舒服,所以看到這樣的消息讓我很興奮、眼睛為之一亮,很希望之後可以繼續看到。

未來如果有餘裕,我會考慮捐款給關心月經貧窮的小紅帽。他們團隊很年輕,也做了很事,讓我很佩服;加上我覺得大多數人不一定能理解月經貧窮的困境,不理解生理用品對貧窮者而言是很大的負擔,因此想支持他們。

穩定聯繫勝過看財報、樂見組織花錢補人力

組織用各種方法和我穩定聯繫,會影響我定捐的意願,但不一定需要有明顯的「服務產出」。看到組織活著甚至活躍、還有活下去的希望,看到這些人一直努力、沒有崩潰和逃跑,就很重要了。那如果是媒體,能看到他們報導和專題產出,就會覺得錢花得物超所值。

如果要募款,絕對不要在街上攔我、邀我捐款,我會說我沒時間。我不可能在街頭停下來聽你說 3 小時,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受到說服和感召。我甚至覺得街頭募款是個無效的工作,覺得需要做這些事的人很辛苦,誰想要天天被無視和拒絕呢?

我不太會注意組織怎麼用錢,也不會看財報,就算看也看不懂。我會定捐,就是對組織有一定的信任。不過我很在意勞資議題,尤其是公益團體,如果所關心的事關乎公平正義,卻把員工當燃料燃燒,用完一批再換一批,這樣的做法跟組織要揭櫫的原則大相牴觸,可能會影響我捐助的意願。

對於捐款有多少比例放在人事成本才合理,我沒有答案。不同服務類型的組織,有不同的需求,他們覺得要怎麼做就好了。有跟我說明很好,沒說也沒關係。我甚至覺得如果你們花錢補人,那很棒啊!

捐助媒體看見多元議題、期待看到創新觀點

Fei

40-45 歲,NGO 工作者,臺北市,年收入約 100 萬元內,一年內曾月定捐 500 元

我目前唯一捐款的組織是 Right Plus 多多益善,每個月 500 元。多多在做一個很必要、很重要,卻很難做、很少人在做的事,就是讓更多人知道公益相關消息。

而對像我這樣的 NGO 工作者來說,多多也幫助我們把資訊釐清、提供發聲管道。在別的一般媒體,我們在做的議題可能根本排不進他們的優先次序,更別說遇到重大事件時,我們就會被動的消失。

我很擔心像多多這樣的力量會消失,這樣的新媒體,經濟往往也相對困難、缺乏資源,因此我捐款支持。

此外,其實我可以選擇捐贈的社會福利組織滿多的,對我來說甚至有點選擇困難。所以我想捐給一個影響力比較大的對象,因此選擇捐給媒體,可以幫助我看見廣泛的社福議題。

我通常使用信用卡自動扣款完成捐款,可以不用特別管理。有些時候,可能因為一些突發狀況沒有扣款成功,也會主動用其他方式補上當月捐款,因為每個月定期捐款是我的規畫和期望,是我對組織的承諾。

未來如果有餘裕,我有想過回捐給自己工作的組織。主要是因為我覺得組織給我很不錯的待遇,加上我對自己的工作很熟悉,知道並認同組織在做的事,也會希望能給予一些貢獻。

希望看見新觀點、新服務,希望看見未來

當我想要認識一個組織時,會先從他們的官網開始,優先看看組織官網有沒有在動,如果官網裡的最新訊息停留在很久之前,看起來沒在營運的樣子,我會對組織運作產生質疑。

再來我也會看組織的電子報,我喜歡看組織有沒有新的服務或新的發現。例如以媒體而言,我會滿支持媒體開設講座、討論剛出版的新書等。

Fei 支持的多多益善,於 10 月底舉辦首次捐款人小聚。圖/多多益善提供

而像社福組織,我也會期待他們對服務有更多新的描述。現在比較常看到的說故事方式,都是說「哪裡有孩子需要照顧,我們要支持」,或著重在弱勢的現況。只著重於現況的敘述,對我來說有點可惜、有點悲觀,比較少講到「未來要變成什麼樣子,我們一起往那裡發展」,我很期待能看見一些新的方法。

以照顧機構而言,也許服務模式很難改變,但如果能提供對照顧工作的新觀點,那我會覺得很棒;如果只是持續報告例行狀況,好像跟每年一度會收到的年末報告沒什麼區別的話,就會覺得滿可惜的。

我在意組織的理念跟我是不是接近,至少不要相違背。例如針對照顧機構的服務方式,我比較支持組織和服務對象之間,是保持開放、溝通的互動氛圍,不希望機構以權威管制的方式對待服務對象。

因此,我也會看看組織的文章、貼文,還有對服務方式的說明等,例如每日的外出活動怎麼進行?對於服務對象提出意見的態度,是鼓勵表達還是壓抑?這不僅影響我的捐款意願,假設損害服務對象的權益,我可能會主動提醒或檢舉。

難接受組織高層捲入爭議、期待善意溝通

組織發生爭議事件、上新聞時,如果只是觀點問題,我會持保留態度、繼續觀察看看;如果是策略改變,例如原本是行事風格相對開放的機構,換人主事開始變得封閉,這代表我們理念已經不太一樣,可能會考慮停捐。

我期待組織以我原本支持他們的樣子營運下去,但不代表沒有有變化的空間。我希望這個空間是合理的、我能理解的,也期待組織願意溝通,而不是很霸道、自己決定就算了。

多多益善於捐款人小聚上的靜態攝影展。圖/多多益善提供

組織內部的個人發生爭議,對我來說,是在所難免的個人行為。我會先觀察組織的處理方式,再決定捐款意願。但如果是組織營運者捲入爭議,如前陣子的 #MeToo 事件,我會有許多疑慮。

管理者某種程度代表組織,當他有這樣我不能認同的行為,會讓我想到組織的人事任用、管理營運、資源應用等是不是都有問題,我會將這樣的組織放到我優先排除捐款的名單。

不管是不是 NGO 工作者,我們都會希望所有的錢、所有的資源放在需要的服務對象上,但這是不合理的,這樣一來,組織要靠誰運作呢?更別說像媒體這類沒有明確服務對象的非營利組織,知識產出和營運也需要仰賴捐款。

我可以接受捐款中有 15-25% 用在人事成本,如果組織真的有需求,我對這個比例也沒有特別堅持,即便比例不一定合乎我的想像,還是可以接受組織自由運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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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篇不能只有我看到
黃愉婷
黃愉婷

曾任資深社會學學徒,也曾經當過研究論文的逃兵,沒寫完的 10 多萬字,正慢慢的寫進報導故事裡,不得不相信「出來混,總是要還的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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