捐款就像談戀愛:不希望你變心但能接受起伏、支持你是我重要的生活慣例/捐款人真心話
編按:根據 2021 年多多益善和公益責信協會合作發表的《NPO X 企業跨界合作地圖》,全臺年度個人捐款規模已達 1062 億元;公益責信協會最新調查也顯示,即使在疫情後,個人年度捐款規模也超過 700 多億。
這些在捐款市場不斷流動的龐大金額,讓我們看見臺灣社會相助的巨大善意與整體趨勢;但從微觀層次上來說,我們還想知道,每一位捐款人如何做出選擇、行動時的想法和觀點,還有在數據上較難呈現的個人心聲。
身為一個也非常仰賴公眾捐款的獨立媒體,《多多益善》從 8 月開始,每隔週推出 2-3 位捐款人的深度訪問,傾聽他們的真心話。期待能以此持續勾勒捐款人的多元樣貌和圖像,也作為各組織勸募、和捐款人維繫關係時的重要參考。
捐款支持倡議型組織,是重要的生活慣例
Rubio
28 歲,實習律師,雙北市,年收入約 50 萬元以下,一年內曾月定捐 1000-1500 元
我現在有捐款的組織是 Right Plus 多多益善、台灣人權促進會(以下簡稱「台權會」)、報導者、環境資訊中心,還有作家林立青創辦的友洗社創。我每個月定期捐款這 5 個組織分別 200-300 元,加起來共 1000-1500 元,我評估過,這樣的金額不會讓我感到負擔,未來工作更穩定後,我想再往上增加捐款金額。
會捐給多多,是因為多多關注的議題跟我完全相符。針對議題,我曾真實感受到了解議題不容易、很花費心力,如果沒有人整理資料、告訴我更多內容,其實光是自己關心,很難更深入了解;當有人好好為我做研究、告訴我發生什麼事,我會很希望可以給予這樣的組織相對應的回饋、表達我的肯定和鼓勵、傳達我的心意。
捐給台權會、報導者和環資也都出於相似的理由,尤其我的職業是律師,像台權會就時常引薦、分享人權相關議題,讓我認識更多資訊,對我很有幫助。
而友洗社創,則是因為我很喜歡他們推出的服務模式,明確的把「一個人要能自理生活,一定要想辦法在勞動上有所出路」、「人要怎麼樣可以有尊嚴的活著」等圖像刻畫得很完整,對我來說,他們的解方不僅很有創意,也很務實,我從來沒想過服務方案可以長這樣,所以想要支持他們。
如果未來有餘裕,我會提高這些組織的捐款金額。現在每個月用信用卡定期扣款,因為我想要持續支持組織,希望把這件事視為一個重要的生活慣例,希望捐款行動能和日常結合在一起。
重視政策研究和倡議
我特別關心有在做政策研究和法治倡議的組織,也比較關心臺灣在地的議題,會希望組織的服務和地方緊密嵌合。之前曾經捐款給國際特赦組織,不過後來停捐了,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,比較不喜歡他們的敘事方式,例如「有個遙遠地方的人們很弱勢,需要你的行動」。
我希望組織能一步一步做研究、倡議,甚至對修法產生影響,不是丟給你一個片面的可憐圖像,告訴你應該支持,這並沒有充分說服我捐款,我會想「為什麼遠方的人們很可憐,就要連結到捐款行動?」
相比之下,我會想要捐款給地球公民基金會,覺得他們很認真,看到認真做事的人和組織,往往讓我覺得很有力量。
像是他們的議題和政策研究做得超級好,包括違章工廠、光電等議題;他們也很認真做跨國政策研究,會將國外的資訊轉譯回臺灣、討論在臺灣要怎麼做,對制度改革的投入讓人覺得很踏實。
還有,我也覺得他們的研討會辦得很棒!把議題的利害關係人都找來,包括居民、業者、公部門等,也會用心設計很聚焦的討論切入點,讓大家能很具體的互相了解問題、知道可以怎麼做事,真的很細膩。
著迷於方法論、想知道組織經營與行動的幕後
我會閱讀電子報來了解捐贈組織的近況。我滿喜歡多多寄送的捐款人限定報,很喜歡這份限定報書寫的口吻和對話的感覺;此外,我也很喜歡組織跟我分享近期在做的事,例如最近提了什麼計畫、想要跟誰合作、跟某某單位合作過程碰到什麼挑戰。
我很著迷「方法論」,知道「人們怎麼做事」是一件很迷人的事,尤其是倡議、制度改革。也因此,這樣的電子報讓我可以思考:「如果想要讓事情有所進展,要用什麼方式做?」、「要跟公務員溝通,還有什麼面向、關節要打通?」光是告訴我這件事,我就會獲得啟發,更了解倡議的多元戰線。
我也會看組織的臉書,追蹤組織定期更新的動態,也會聽 Podcast。我捐款的組織偏向倡議、媒體類型,因此如果碰到特定、重大事件,就會再看到組織發表聲明、報導或採取相關行動,那個時刻也能自然追蹤到他們正在做的事。
如果組織要向我募款,我覺得最容易被打動的方式,是看到組織具體在做什麼事,明確的說組織做什麼、為什麼這樣做。像是友洗的文案呈現出他們有創意、很認真、很投入的感覺,我自然而然就會被打動、希望他們的行動能持續,進而選擇捐款。
期待組織保持狀態,但能接受起伏
對我來說,組織維持我認同他們、捐款給他們時的狀態,好像就可以接受了。我相信組織會發生各種狀況、會有起伏,跟人一樣,只要能說明清楚、讓捐款人理解,例如最近發生甚麼狀況,因為在嘗試什麼、調整什麼而服務量能下降或不太一樣,那我覺得完全沒問題。
我會看財務報表,不過財報的功能,比較是讓我更理解一個公益組織要怎麼做事,讓我從中獲得啟發,是一件有趣的事,但不是捐款給公益組織的必要條件。
NGO 的核心精神,就是在意一個人能不能好好活著、好好活著需要哪些條件,如果組織做背離核心精神的事,例如很明顯不把人當人看,我會覺得不 OK、考慮退捐。
對於捐款人的錢是不是用在社工身上,社福界也曾經有爭議,對我來說,我認同且完全不介意組織將善款 100% 用在人事成本,因為營運組織一定要有人,也需要各種內部培力。
我認為一個組織如果沒辦法讓人願意久任,對傳承會很不利,如果錢是為了讓資深的人繼續留下,那是很必要的花費,不然留不住人,根本不利於做公益。
捐款就好像談戀愛,組織變心就會出走
張伯璜
34 歲,研究生(前為室內設計師),臺南市,年收入約 150-200 萬元,一年內曾月定捐 300-400 元
我目前有捐款的組織是 Right Plus 多多益善、窩窩、上下游新聞,以及報導者。我大概月捐多多 300 元一年多,一開始是因為聽到多多的節目,發現多多做很多公益相關的報導,我覺得是臺灣媒體比較缺乏的一塊,同時也理解這件事需要錢、NGO 沒有太多錢,因此捐款。
會關注、捐款窩窩,則是因為窩窩報導了之前發生的滾水虐貓(茶茶)、石虎「秋哥」野放後被流浪狗攻擊死亡等事件,加上他們今年有開啟募資,我便開始以每個月 100 元的金額支持窩窩。
我是農民子弟、有農民身分,這不是我的本業,但我因此關注農民議題,進而從去年開始捐款支持上下游做農業相關報導,每月 100 元;報導者則是今年 3、4 月一次性捐款 500 元,因為我也滿常看他們的內容。
重視資訊正確性、不想捐現金援助或短期方案
在這個資訊量龐大的時代,我認同媒體很重要,在現有的結構裡,新興媒體的聲量很難取代傳統媒體,更需要支持;也可能因為我室友是一位記者,我從他身上知道消息正確有多重要,小媒體要創造有影響力的聲量,需要有人贊助。
我很在意組織的觀點是不是我認同的,也很可能因為組織刊登一篇我不認同的專欄,就選擇不捐款。例如我曾捐過綠色和平,他們曾經以圖表講述汙染議題,圖表上卻把臺灣算成中國的一部分,這對我來說,是很嚴重的政治問題,挑動敏感的神經,便不再捐給他們。
我也很重視資訊的正確性,很擔心因為資訊爆炸,而沒能好好辨識資訊的正確性。我曾看過一個 YouTuber 傳遞錯誤的資訊,從此不再看他的影片。我覺得現在很多事都只能看到片面,連片面的資訊也可以錯,那接下來每一步都可能是錯誤的。
除非我能查證,這時候我就必須仰賴我捐助的這些媒體,為我查證、整理事件,我認為這方面做得最好的是多多和上下游。
這應該和我之前曾經教書有關。知識的傳遞很仰賴正確性,所以我特別在乎這件事。資訊、言語的力量很強大,有些人可能因為一句話就改變一生,因此我也特別小心、謹慎,也會自我要求、期待自己獲得的資訊都是驗證過的。
選擇捐款組織或對象時,我不太會捐給「直接給錢或給予短期資源」的方案。例如直接給予無家者、街友錢,因為我覺得這樣無法長久的解決問題,幫助不是只有給錢這件事。
我希望我捐贈的組織能陪伴服務對象重建生活,例如看見一個單親媽媽,除了看到她可能需要錢,也要看到她在居住、孩子的教育、心理健康,甚至如何遠離被施暴的環境都需要協助,運用資源設想配套措施。
這也是我傾向捐助媒體的其中一個原因,希望更多人看見議題、加入討論,我們才會有更多的解決方法。
在意公平正義,從小事件觀察組織價值觀
我不是特別喜歡參加活動,因為我其實沒有想要跟很多「不確定理念是否相同」的人交流。最近我有參加多多的捐款人小聚,是因為我事前覺得大家理念應該差不多。
此外,我最近很常因為工作關係需要訪問他人,想起我常聽多多的節目、知道多多做報導的甘苦談,我好像比以前更能站在他人的角度、先傾聽他人再問問題,這樣的收穫也促成我更想參加活動。
除了報導和節目,我頂多看臉書粉專關注捐款組織。我滿在意組織怎麼在社群上跟讀者、支持者互動,像是前陣子教育部發布的影片發生爭議,後來卻是基層的小編出來回應,我對這樣的結果很不滿。
如果這樣的事件發生在我捐款的 NGO 上,我就不會再捐,因為會聯想到他們在組織運作上容易壓榨員工。我也很在意公平,員工到組織上班,做什麼樣的工作就要領什麼樣的錢,這樣才對。
像多多之前有報導過高雄社福團體要求社工回捐,我就對這種事很反感,不會捐給他們。但為了獲取正確資訊,我可能還是會關注跟他們有關的報導。
我不喜歡街頭募款,通常我會在外面走,都是有目的地的,停下來等於行程被打斷,不會想特別停下來聽。我也碰過在街上募款的綠色和平專員,直接問我「一個月捐OO元可不可以負擔?」這讓我覺得很有壓力。
捐款就像談戀愛,組織變心就不再捐
我不在意特定議題,但組織的理念很重要,只要組織立意良善,捐款前我就信任他們了,不會在乎捐款後他們怎麼用錢。畢竟組織的收入和捐款也不一定穩定,很難說能長久固定多少給人事、多少繳水電費。
只要能說清楚拿錢做哪些事、對這些善款負責就夠了。我希望組織能好好活下去,繼續往良善的地方長。
如果組織發生爭議事件,像是回捐,那我會觀察他們回應的態度,不會一下子就打入冷宮,會給予道歉的機會,且道歉也必須有誠意。這就好像談戀愛,我在乎組織如一開始般良善,如果發現組織變心,就不會再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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