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線社工看兒盟置產風波：公益捐款人與專業服務者，需破除迷思彼此合作
編按：此篇評論為現任社工針對近日兒盟置產爭議的投書，期望在此社會關注熱潮時，把握機會釐清大眾對社會工作的諸多誤解與刻板印象。Right Plus 也將持續關注，並歡迎各方來稿加入討論。
文／陳于婷 現任社會工作者
任職一線兒少社工十餘年，待過幾個大大小小的民間社福單位，一路走來看見民眾對社工的期待很高，誤解卻很多。
猶記得幾年前，一個事業有成的朋友突然找上我，告訴我他和幾個老闆有一筆捐款想要幫助貧困家庭，希望我能直接帶著他們到弱勢家庭做發放。我告訴他可以捐給我們機構，我們會幫助這些家庭，他回了我一句：「我怎麼知道錢會不會被你們拿去亂用！」
現金救助絕非萬能，專業服務的養成也需要資源
對於許多民眾而言，總覺得若捐了 1000 元，就是要完整的轉手，否則就是被機構黑心吃掉了，而所謂的「亂花」，大概指的就是：員工薪水、員工福利、場地租金、水電、交通、郵資等行政支出，還有這次鬧得風風雨雨的購屋。
相信每個捐款人若有子女，都希望給子女最好的，除了吃飽穿暖，還會帶子女出遊或出國，增長子女的見聞、創造愉快的童年。讓子女參加各種職業體驗活動，是樂趣也是生涯探索；讓子女學習各種才藝，增進軟實力而更有競爭力；花時間與子女相處，讓子女在愛與陪伴中健全的成長。
既然如此，為什麼會認為弱勢家庭的孩子，只要有錢、有得吃、有得穿就好？他們值得擁有更多！社工的服務絕對不是給錢而已，有時候，錢可能被家長拿去買菸、買酒、買毒品而沒有用在孩子身上，社工也需要做輔導教育工作，改善失功能的家庭生態，確保孩子在捐款中受益。
此外，我們也需要辦理各種活動，讓孩子培養能力、看見外面的世界，對未來有憧憬；需要定期／不定期的訪視關懷，以隨時調整服務需求，也讓孩子知道自己有人關心有人在乎；需要引進更多資源，滿足孩子的各式發展需求⋯⋯
當然，更不用提那些受暴、失依、失蹤、家庭離異、失去摯親、發展遲緩、身心障礙的孩子，需要的絕不只有錢，也更不用說社工需要更高層次的進行法律倡議及社會改革，讓效益更全面性的普及到更多數的孩子，也讓民眾能更了解、關注社會議題。
社會工作隱性的負面影響
如今，仍有許多民眾認為社工工作就是現金補助的慈善事業，將社工誤解為志工。確實，沒有愛與信念在背後做支持，做社工無法長久，社工精神也無法體現，但社工不只是發錢的機器。社工是一個專業的學門，需要大學教育的基礎培養、多年實務經驗的累積，並且跟律師、教師、醫師、護理師一樣，有國家考試的認證。
社工的工作除了面對許多不理智服務對象的人身威脅，還需要面對社會最黑暗的底層，就算沒有外傷，內傷也都在所難免，也就是一般所說的「替代性創傷」，例如因助人工作所見所感而產生的，包括絕望、憤怒、恐懼、噩夢、失眠、焦慮、憂鬱等情緒感受。
做家暴服務的可能對婚姻失望、做失蹤協尋服務的對小孩的安全過度恐懼、做身障業務的看見社會的不友善與障礙也許不敢生小孩、做經濟補助的憂慮自己未來是否也會落入貧窮⋯⋯這些潛在的職業風險鮮少有人看見。
社工其實很平凡，也和每個勞工一樣，需要薪資維持生計，跟每個人一樣想要有更高更好的薪資報酬，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，需要有合理友善的工作條件與工作環境，需要被當個正常工作者對待。
大多數的社工都願意為個案秉持專業盡心盡力，即使被拒絕、被咒罵、被責難、被剝削，都還是堅守這崗位。然而一次次的負面新聞事件，其實都打擊著社工夥伴們的士氣，消磨著社工同儕的熱忱。
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合理？
許多民眾也對於社福單位該不該買房？買房的地點應該在哪裡？多少金額才算合理？有許多的質疑與辯論。
租屋時被迫遷移的不穩定性、不斷攀升的租金、搬遷時的人力、物力都是無法立即計算的的隱性成本，跟每位想買房而非租房的民眾一樣，社福單位也需要擁有屬於自己的窩，而不是經常會被趕來趕去。
一般民眾買房需要考量交通、生活機能、空間適用性、價格等，所以買房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下手，社福單位也一樣。唯一不同的是，除了考量自身需求，最重要的是也需要顧慮服務對象的便利性，除了辦公空間，還要有會談室、兒童遊戲治療室、團體輔導室、會議室、物資與紀錄儲藏室、活動辦理空間等。
買房絕非一朝一夕未經思量的結果，選點必定有其考量，否則大家買房就都不用老說雙北是天價，都去南投深山、離島偏鄉就可以啦！
3.7 億聽起來有點高，但在臺灣的幾個大都市，平凡的三房兩廳隨便就上看千萬，在地點、需求的各方面考量下，也許這就是兒福聯盟評估後的最好選擇，只是不禁好奇，難道一億大家就能接受嗎？一千萬大家就能接受嗎？價格的「合理」究竟誰說了算？
有錢出錢，有力出力的合作關係
這波動盪過後，社會大眾的公益資金流向勢必有所變動，不管還會不會持續捐款給兒福聯盟，或是轉而捐助其他單位，只期望所有善心的捐款人都能有所認識：
- 服務對象需要的絕對不是只有錢。
- 社工是一門專業，提供需求者多元而深入的服務。
- 專業服務需要成本，你捐的每一筆錢，都有一定比例最後進到員工家庭、房東、臺電、郵局、中華電信等數也數不盡的廠商手中。這是很多社福單位都不敢明說的事實，深怕民眾知道了就不會再捐錢。
即便如此，這個社會還是需要社工，也還是需要捐款人，我們彼此應是合作關係，有錢出錢，有力出力，讓社會更美好。
延伸閱讀：
1. 兒盟 3.7 億置產惹議，房地產商：這是公益團體的原罪嗎？
2. Right Plus 議題專欄【是助人者，也是勞動者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