囡仔人有耳也有嘴:聆聽、給予資訊、鼓勵發聲,落實兒少表意權

在近期的國際事件中,無論是香港各校學生彼此串聯、牽手組成人鏈,聲援反送中運動,抑或 16 歲瑞典女孩 Greta Thunberg 從一人罷課行動,進而帶動全球青年學生集體罷工罷課、要求大人正視氣候變遷問題,都再再顯示,兒少有權為自己發聲,同時更擁有足夠的力量對世界產生正面影響。

根據聯合國《兒童權利公約》第 12 條、第 13 條內容,均已規範需尊重兒少表意權,使其有透過言語、書面等任何媒介,自由發表意見的權益。

圖/rujhan_basir @ Pixabay, Pixabay License

為了解臺灣兒少表意行為及經驗,兒童福利聯盟 10 月 26 日舉辦「108 年兒少高峰會」,公布 2019 臺灣兒少表意行為及經驗調查報告,從全臺 43 所學校回收的 1687 份有效樣本中,針對表意行為,雖有高達 8 成兒少認同社會的事和自己息息相關,卻僅有 2.3 成會對社會議題或公共事務積極表達意見,近 5 成則表示「沒想法」。

聽孩子說、給孩子資訊、鼓勵孩子表達

調查報告顯示,年紀越大的孩子,越不願意表達自己的意見及想法,為什麼明明有想法,卻不願表達、沒有意見?近 3.4 成兒少認為,就算說出意見,大人也不聽;更嚴重的是,有 3.1 成曾因表達自己的意見而遭大人斥責或懲罰。

「囝仔人有耳無嘴。」一句傳統俗諺,道破成年人眼中的孩子只能聽不能說,沒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。然而,兒盟執行長白麗芳指出,社會、學校及家庭都會影響孩子的表達意願,如果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累積的只有負面經驗,便容易抹消自己的想法,未來更沒有勇氣開口。

白麗芳強調,兒少發聲不只是表達孩子的意見和心情,更有助於學習溝通合作、增加判斷力及看見自我價值。為了促進臺灣兒少勇於表達自我,兒盟呼籲 3 個重點,包括:聽孩子說、給孩子資訊、鼓勵孩子表達,以建立友善的社會環境。

實際上,對孩子而言,大人不聆聽自己的想法,比自己受到懲罰或斥責「更具殺傷力」,因此社會大眾不應往孩子身上貼標籤,認為年少不懂事就忽略孩子的聲音。反過來說,若能每天抽空和孩子聊天、互相分享生活,也能增加孩子表意的積極度。

此外,政府在提供資訊和兒少發聲管道,以及在學校進行活動時,也應考量兒少的年齡及性別差異,讓孩子在友善的環境下,吸收容易理解且充分的資訊,並鼓勵孩子勇敢以不同的方式自我表達。

3 成孩子希望能改善教育制度、學習環境並增加休息時間

隨著 2020 總統大選進入倒數階段,報告中也邀請 1041 名兒少寫下對未來總統的期待,當中不乏讓人感觸良多的心聲,包括:「不嫌棄任何人」、「幫助沒錢的小朋友上課」、「不要讓戰爭發生,讓我們有個好的環境」、「國家的年齡層很多,不只成人有自己的想法,小孩也有,希望所有人能重視我們」。

108 兒少高峰會上,花蓮兒少代表在立委王育敏的陪同下向政府代表進行質詢。圖/兒福聯盟

在兒盟的調查中,有 33.7% 的孩子希望新總統改善教育制度及學習環境,包括減輕課業壓力、改變教學方法、增建運動場或圖書館等,29.8% 希望增加休息時間,另外,希望改善偏鄉醫療、弱勢學生就學及家庭經濟等社會議題的孩子占了 17.6%,希望增進兒少權益的占了 17.2%。

除了公布報告,兒盟也邀請多位兒少代表,以及立委李麗芬、王育敏、黃國昌、蔣萬安及衛福部、教育部、法務部官員,透過模擬國會質詢方式,讓兒少代表親自質詢自身權益議題,例如兒虐自救、兒少通訊傳播權益、不適任教師處置、發展融合教育、高級中等學校選民教育計畫培力等,質詢問政架式十足。

兒少培力 3 大困難:去政治化、社工迷思、資源匱乏

德國兒少培力學者 Mohammed Jouni 此次亦來臺,針對國外兒少行動方案,分享培力相關經驗。Jouni 原籍黎巴嫩,1988 年以未成年難民身分到德國尋求庇護,其後積極投入兒童人權事務,成為以倡議行動為難民兒少爭取法律權益的「無國界青年」(Jugendliche ohne Grenzen)組織創辦人。

德國兒少培力學者 Mohammed Jouni(左)。圖/兒福聯盟

Jouni 表示,「培力」屬於政治性詞彙,是讓個體能從社會結構中解放出來的構想,在人權運動中扮演重要角色,其目標是為了讓邊緣化的族群,有能力為自己做一些事。培力活動通常在一個受保護的安全空間中展開,但先決條件是由擁有「相同處境」的人參與討論、陪伴及指導。

例如,受暴婦女彼此分享遭遇,由過往已克服創傷並成長的婦女帶領導討論,且空間中不會出現任何一名男性或其他無關人士。「親身經歷對培力過程有幫助,也能獲得信任。」

那麼,一名沒有同樣經驗的社工,要如何進入培力空間?Jouni 解釋,沒有經驗不代表只能被關在外面,「社工要想的是,如何定位自己?自己的角色是什麼?會不會對兒少造成傷害?都要由社工來評估。另外,社工也可以幫培力空間找資源,或尋找建立空間的管道。」很多培力活動受限於資源問題,往往在 1、2 年後便被迫結束,但培力不該只是短期計畫,應是長期的過程,需要更多時間醞釀發展。

圖/可 樂 嘉 氷 @ flickr, CC BY-ND 2.0

Mohammed 也點出培力程序的 3 大困難,首先在德國(臺灣狀況可能類似),社工變得逐漸去政治化、忽略體制問題,但問題往往發生在結構中,而非單一個案身上,去政治化的思考未必正確。

再者,很多社工經常陷入「以負面狀況看待兒少境遇」的迷思,例如只看到孩子生病受傷或其他需求,卻未看見對方擁有「獨立自主」及「正面事物」。例如,來到德國的難民小孩,看似只是需要幫助的難民,但學習德文的速度比其他年長的家人更快,這就是一件正向的事,也是優勢。若給予肯定並加以關注,孩子能因此對世界抱有不同的看法,擁有自己想做的事。

此外,有些社工會受到父權主義影響,認定「大人一定(才)知道小孩的需求」,因而忽略了孩子自身的表達,反而造成孩子無法順利參與培力活動。

學生自治困境:忽略工會定位、陷入弔詭的假平等

在臺灣,3 名兒福聯盟培力的「兒少特務」計畫北區代表、「終結放榜新聞」活動發起人歐孟哲、臺中特教學校老師岳祥文分享在地培力經驗。

兒少特務以行動人權教育為主題,在今年 5 月到 8 月實施數個行動方案,包括人權教育行動、南門國中校園公民論壇、校園公民論壇教案製作,以及培訓種籽講師的行動者工作坊。關注學生權利意識的兒少代表 Kim 指出,雖然政府及校園平時有在推廣兒少議題,但大部分學生可能都無感,所以他們期盼透過活動,讓學生乃至家長認識人權教育、兒少表意及學生權利意識的重要。

圖/取自終結放榜新聞活動頁面

持續提倡校園公共參與的歐孟哲則指出,目前學生自治的困境有 2 點,其一,臺灣大部分的學生組織經常被想像成「收會費辦活動」、「服務學生的政府角色」,反而忽略和校方「爭取權利」的工會定位;第二,校務會議要求確保學生席次,乍看平等,實際上卻經常碰壁,包括被老師說:「你懂什麼?」、「我在會議上無法公然反對我的同事」,讓學生陷入弔詭的假平等情境中,落入徒勞無功的處境。

最後,岳祥文分享臺中特教學校今年 315 站上街頭,是臺灣第一個響應氣候罷課行動的團體。其實早在過去,就有老師不斷向學生談塑膠垃圾、空氣汙染等環境議題,不只到臺中火力發電廠實際參觀運作,還讓孩子在校外教學時自己帶環保容器、減少垃圾,家長都非常支持,「學生也效法 Greta 每週五上街頭,直到畢業。」

從一系列響應環保的教育及行動中,岳祥文體會到,教育是一場從「了解」、「有感」到「實踐」的過程,更是幫孩子開拓視野的工作,期待未來能有更多人站出來,一起展開行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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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玉婷
曾玉婷

Right Plus 特約記者,文字工作者。喜歡書寫和音樂。志向是真誠對待生活中的每個枝微末節。最近經常會想起:「這是人們會說起的一年,這是人們說起就沉默的一年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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