亞洲僅存「用刑法處罰婚外性行為」的國家！紀惠容：臺灣通姦罪無助於維繫婚姻、違反人權
編按：針對通姦罪是否違憲與除罪化（會台字第 12664 號聲請解釋案），18 位參與不同案件的法官向司法院大法官提出釋憲聲請。3 月 31 日，司法院大法官於憲法法庭召開言詞辯論庭，邀請聲請人、相關機關、鑑定人及法庭之友出庭，進行辯論。
討論內容包括「通姦罪是否能保障婚姻、維繫家庭？」、「通姦罪的懲罰手段是否侵害人權？」等。本文為長年於婦運團體耕耘的勵馨基金會前執行長、現任勵馨基金會執行顧問紀惠容在言詞辯論庭上，以法庭之友聲明的發言稿。
撰文／紀惠容 勵馨基金會前執行長，現任勵馨基金會執行顧問
1994 年，社會矚目的師大老師性侵女學生案，受害學生鼓起勇氣公開教授犯行，希望不要有下一個同學受害，引發許多婦女團體聲援。在那之後，該女學生卻被老師的配偶提告通姦罪，1997 年高等法院判決，確定該名女學生通姦罪成立，臺北地方法院甚至判決確定女學生需賠償狼師家屬新臺幣 50 萬元。
當時，身為婦運團體的一員，我與其他婦運團體夥伴都非常錯愕且挫敗，我們知道學生已身心俱疲，也沒有工作，根本付不起這筆錢。我們一起募款籌措罰金，湊錢協助女學生給付這 50 萬元。
當時，我發現通姦罪保護了被指控性侵害或性騷擾的配偶，它成為權勢性侵加害者的幫兇。
刑罰恐嚇無益於維繫婚姻，通姦行為從未真正被遏阻
先看民間團體的一個統計，通姦罪在提出告訴階段，被告是男性多於女性，性別比約 111：100，但最終判決有罪或無罪的結果卻性別大逆轉，每處罰 100 位通姦罪女性，只有 81 位男性受罰。
女性在訴訟中往往基於被迫、無奈而對丈夫撤告，但撤回效力不及相姦人。也就是說，小三或小王仍須受刑罰懲處。最終追溯結果傾向「懲罰女性」，造成男女性別不平等。
說穿了，通姦罪的存在根本是「以刑罰恐嚇式」的方式在維護婚姻。它鞏固了人們對婚姻的不信任與恐懼，誤以為刑罰恐嚇式的婚姻手段就可以維繫婚姻，然而，事實上，通姦行為從未真正遏阻，通姦罪的案量也從未下降，通姦罪無法真正達到所宣稱的刑事預防作用。
用刑法處罰婚外性行為，違反人權公約、無助維繫配偶忠誠
我們再從國際人權的角度來檢視通姦罪。臺灣在 2009 年簽屬《兩公約》並內國法化後，國際人權專家們分別在 2013 年、2017 年連續針對臺灣提出審查報告，當中指出：以刑事手段（通姦罪）處理婚外性行為，將會對人民私生活造成無理干擾，並且違反了《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》第 17 條之隱私權保障。
其實，《世界人權宣言》、《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》及《歐洲人權公約》都著重人們結婚與組成家庭、家庭生活及私生活不受國家侵犯等權利，完全沒有提到國家有什麼義務，必須立法來維繫配偶忠誠。
可見在國際潮流中的普世人權價值，國家權力及法律應保障婚姻之內涵，僅止於結婚與組成家庭等制度條件，而婚姻家庭的經營，是國家不得侵犯的隱私權範圍。
放眼亞洲國家，除了伊斯蘭教國家，只剩下臺灣還用刑法處罰婚外性行為，連一般認為民風相對保守的印度、韓國，也都在幾年前將婚外性行為除刑法化，臺灣現在將婚外性行為回歸《民法》處理，只不過是搭上人權的末班車，而非標新立異，為廢除而廢除。
通姦罪讓臺灣耗掉太多資源了。使用刑法定罪通姦行為是很傷神的，不只要花大錢請律師，有些人為了找證據，還違法找祕密徵信社，兩造對簿公堂，傷感情啊。殺雞焉用牛刀？我誠心建議跳過「刑法」冗長的司法訴訟，直接從「民法」訴請損害賠償或訴請離婚。
這樣一來，能把錢、力氣省下來，重新思考、處理婚姻關係，說真的，關於婚姻裂痕，獲得實際賠償可能是最給力的手法，何須非得定罪對方，走入你死我活的胡同裡？
國家保障婚姻制度，無法保障婚姻之圓滿
國家權力不能承諾人民免於配偶出軌，《憲法》保障婚姻制度，但無法保障結婚可以取得「婚姻之圓滿」或「免於配偶出軌」之權利。
「婚姻制度之存續」與「婚姻之圓滿」是 2 件事，國家不應介入婚姻與家庭關係是否經營圓滿，也不應介入個人給予配偶的忠誠許諾是否實現，這都是屬於私人經營生活之領域，和憲法有否保障人民之基本權應是 2 件事。
婚姻圓滿與否真的只能由配偶共同經營，一切皆繫於人，國家可以保障婚姻制度條件，不可能由國家以任何方式提供「圓滿不受第三者介入的婚姻」，更不能介入私領域定罪不忠誠的婚姻關係。
當婚姻一方不忠時，當冷靜思考婚姻關係的存續，而非動用《刑法》定罪，那對婚姻關係的經營不但無濟於事，且勞民傷財，想想實際的訴請損害賠償或要訴請離婚，還比較務實。
109 年 3 月 31 日針對通姦除罪化言詞辯論／司法院影音
延伸通姦除罪化：
1. 【法庭之友意見書】婚姻家庭平權的未竟之事──廢除刑法通姦罪
2. 沈秀華／通姦罪——姑息助長權勢性暴力的惡法
3. 通姦除罪化辯論登場！法官點破立法盲點：牙膏從哪邊擠也會造成婚姻危機，難道要一一入刑法？
延伸性別平等與人權：
1. 亞洲 METOO 運動阻礙重重？南韓檢察官徐志賢：受害者若不出聲，改革將無法邁進
2. 世界婦女庇護大會在臺灣：結盟男性與跨領域團結，方能促進性別平等
3. 【人權星期三】兩公約施行歡慶 10 週年！臺灣的下一步在哪裡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