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可盼/如何成為關係的轉譯者,ㄧ起邁向「好好生活」?

關於「一種__的社工觀點」專欄:社會工作是一種很特別的工作方式。走進別人家、認識一家大小左鄰右舍,和對方一起煩惱錢從哪裡來、吵架怎麼辦、人生目標往哪去……只可惜,這些與人同在的時刻,社工在想什麼、工作方法是什麼,很少被記錄下來。

「一種__的社工觀點」,可能是「一種服務精障家庭的社工觀點」,或「一種來自中產階級的社工觀點」,不是什麼絕對的道理,但就是我這一路上的積累雖然覺得有很多不足的地方,但想試著整理我的經驗,也期待看到更多社工現身。

承上篇:郭可盼/我可以和服務對象成為朋友嗎?社工與案主,那條無形浮動的界線


人的生活由無數細節構建起來,在這之中,我們慢慢學習如何應付生活,例如小學時候學習搭公車、國高中階段學習使用文書軟體、大學時學習開立自己的帳戶等,也從社團到就業,學習如何與別人合作、工作後學習租房子等。

我們也擁有很多「科技力」輔助,並從中養成識讀能力,例如知道使用 Google 搜尋我們不會的事情、開始知道 Line 傳的新聞不一定是真的、臉書那些教你賺大錢的課程可能是詐騙。在這些過程中,我們不自覺、一點一滴的建構起在社會生活的方法。

為個案連結所需資源,往「好好生活」邁進

然而,那些無法在生活中「自然而然」學習這些事情的人,對他們來說,好好生活就變得十分困難。有些人生活需要全方面的協助,例如剛來臺灣的外籍移工,或是住在醫院多年,對生活茫然無序的精神障礙者;有些人則是對特定知識不熟悉,例如剛從少觀所出來的少年,求職階段發現自己不會使用文書軟體、不知道面試如何準備等。

因此,比起單一身體症狀或內心議題,很多時候,社工的服務還包括了瑣碎且無處不在的生活瑣事,如教案主記帳、坐公車、採買生活必需品等。也因為服務對象往往很容易「掉出」好好生活之外,細緻且連續的照顧服務,以及建立案主的社群也非常重要。

當然,這過程也必須思考,所謂的「好好生活」是誰心中的好好生活?是服務對象、家人、社工或方案目標嗎?對「好」的認知養成,也是一個不斷對話與溝通的過程。

案主從一個狀態過渡到另一個狀態的中間,例如精神病人從醫院出院、少年從觀護所出來,往往是案主容易掉落的時間點,這時候啟動服務便至關重要。

在這樣的時間點,案主多半會想要開始一段新生活,而其家人對案主回家則既期待又怕受傷害。此時,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源支持,新生活可能會很不順利,例如家庭和案主設了無法即時達到的目標(希望案主「馬上」改掉壞習慣,如抽菸)、在新嘗試中受到挫折(就業、就學、去新的日間機構等),案主便很容易掉回原來導致住院或進入觀護所的困境中。

因此,協助案主連結所需資源、細緻的接軌非常重要,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張資源列表,例如老練的工作者會在精神障礙者的住院階段就先建立關係、和他的家庭一起討論出院計畫,並協助連結社區中的資源等。

服務使用者是否可以得到適合的服務,其實很憑運氣。當然原因很多,過勞的體系、過多的案量都會導致服務人員一直流動、服務無法更細緻,或是受限於只重視形式而非內涵的評鑑方式等,這樣的困境常讓好不容易求助的人,得不到所需的服務。

轉換語言和每個人對話

社區機構或社工的老練服務往往很難複製,畢竟那不只倚靠服務流程與方式,更必須在服務當地建立熟稔的社會關係。例如精神復健機構知道哪個公衛護士很熱心、願意連結居家治療,或哪個里長特別會照顧社區弱勢、哪家工廠老闆願意給準備就業的精障者工作機會等,動員社福資源和案主生活中願意支持的人們,建構起他得以「好好生活」的支持網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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湊起案主身邊的人很重要,然而,當中也存在許多困難。我曾經服務一位少女,我手上有她爸媽、學校老師、男友、朋友、觀護人、學校社工等人的聯絡方式,他們也都認識我,但人多必定嘴雜,每個人的意見都不一樣,每個人都希望你可以幫忙勸案主前往他們想要的方向,案主當然也希望你能幫忙勸勸她父母,常常一個不小心就落得兩面不討好。

家族治療強調,家庭不只是很多個人的集合,更有其特別的動力關係需要學習與留意,在不同人的需要、價值觀、善意與限制間找到平衡,找出可以往前走的方向,我認為社工也必須累積這方面的經驗與知識。

除了必須面對人多嘴雜,社工與醫院、學校、司法等不同體制工作時,通常站在「建議」而非「決策」的位置,形成社工獨特的工作樣態。例如醫院社工不能調度其他醫護人員、中介學園的社工也不能決定學生是否能畢業,只能針對狀況提出適合的建議。即便社工擔心病人出院後沒有支持環境,醫院社工也無法決定病人的出院時間。

社工在不同專業與群體中穿梭、牽線、拉近與對話,也需要轉換不同語言,例如把家屬的困擾轉譯成醫師可以快速理解的醫療語言,面對司法議題則還有法律的語言等。和不同的人要怎麼對話、他們的價值觀是什麼、使用的語言是什麼、什麼時間點可以對話?都需要練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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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可盼
郭可盼

擔任社工邁向第 8 年,和青少年與精神困擾的家庭們一起工作,偶爾當戲劇治療師,偶爾寫作。仍然常常在「努力成為自己期待的樣貌」和「理解自己的限制」中掙扎。

其實很憧憬可以在社區蹲點的工作者,但因為無法應付大量社交,所以選擇和少少的人、慢慢一起工作,像是等待一株植物生長。

很多時候沒辦法給出什麼答案,希望可以成為別人路程中的旅伴,一起慢慢找出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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