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不及的告別:硬被套上的手鐐腳銬,連奔喪都無法的訣別
告別,是人生最難的課題。遭受司法冤判的無辜者在入監服刑時不得不與家人「生離」,在「生離」之後等待他們的還有「死別」──無法見家人最後一面、好好告別,是無辜者心中難以痊癒的傷。
被司法錯判 10 年有期徒刑的阿水(化名)已在監所待了 4 年,「我進來之後,只有媽媽和女兒來看過我。」阿水雖然不乏同胞手足,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,手足間忙著「討生活」無暇顧及在監獄中的阿水。
「我能體諒,因為他們真的有家庭要顧,還要工作,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」阿水說。
阿水入監服刑時,孩子尚就讀國小,轉眼間孩子已上國中,「等我出來,他們應該都高中畢業了吧?」阿水以為無法陪伴孩子長大、無法在母親跟前盡孝是自己最大的遺憾。可是,難題總是接踵而來。
入監前生離,入監後死別
每回到監獄與無辜者會面、閒話家常已成了我們的習慣,然而,我們永遠無法習慣為無辜者帶來噩耗。數天前,我們從阿水家人口中得知,阿水的哥哥在醫院病逝了。看著阿水一如往常的隔著鐵窗微笑揮手,我們硬撐著的嘴角卻微微顫抖著。
「阿水,很抱歉,今天來是帶了一個壞消息⋯⋯」阿水得知哥哥死訊後,瞪大眼睛呆愣了 5 秒,吵雜的接見室中,時間凍結,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到。
「我們下午會去殯儀館上香,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跟哥哥說?我幫你轉達。」辛酸塞滿了我們的鼻腔,想從嘴中擠出幾個字安慰阿水,都如此困難。
「4 年前我進來關的時候就知道,這輩子大概再也見不到哥哥了⋯⋯」阿水緩緩的說。家人都在處理哥哥的後事,阿水一個人在監獄中動彈不得,想走出監獄的大門,回家看哥哥,但話才出口又改口:「算了,不要申請奔喪了。」
沒有選擇的選擇:害怕家人抬不起頭,不敢申請奔喪
自從阿水入監後,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沒了,母親只能依靠低收入戶的補助養活自己和阿水的女兒。如果阿水要出監奔喪,跨縣市的計程車費是一大開銷,他更擔心的是,如果他到了靈堂,孩子和媽媽的「臉面」往哪擺?「手銬腳鐐的,親戚朋友那麼多,給人家閒言閒語⋯⋯這樣媽媽和小孩都抬不起頭了。」
捲入冤案、入監服刑、生離,還有死別,這一連串的「事與願違」讓阿水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。在無辜者及家庭絕望的時刻,總是還有更絕望的事打擊著他們已經傷痕累累的心。
說出來,是療傷的開始
「言說」具有療癒功能,「說出自己的傷痛」不只能抒發情緒,更能幫助自己爬梳思緒,以面對未來的人生。身在牢房的阿水又該向誰訴苦?我們能做的也許只是讓阿水能即時得知家庭的重大變故,並且傾聽。無法「參與」,但至少有一個可以說話、哭泣的對象。
「恭喜哥哥,至少他解脫了。」阿水說。是啊,阿水的哥哥現在無病無痛了,那阿水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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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不及告別──生離,還有死別刊載於 PNN 公視新聞議題中心,Right Plus 獲授權轉載